2007年11月18日

拉拉山福緣民宿之旅

  媽媽和阿姨還沒玩完,爸爸又帶她們另外帶了欣穎再順便把我帶走。我一上車就是負責吃。我的手是自動化的進食工具,很規律地抓起葡萄就往嘴巴送,以每十秒一顆的速度運作。阿姨負責吃花生,她吃膩了就換我吃花生,豪不浪費時間。我一想到只有我們很勤奮的在吃,我就噗茲的笑了出來。阿姨也跟著我笑,很沒有目的的笑。我跟阿姨笑到快住進精神病院的時候,欣穎只淡淡的說了一句:「這有什麼好笑的?」這形成很有趣的對比,她冷靜得可以當我們的精神病醫師。
  我們先去達觀植物園。不管要去哪哩,開車的途中總會聽到爸媽激烈的爭辯。每當媽媽開車,她會對週遭充滿不確定性。她的不確定感會用「衝啥」表示。例如,對方向的不確定感:「ㄐㄧ ㄉㄧㄠˊ ㄌㄡ 洗勒衝啥?」對賽車般的引擎聲有不確定感:「ㄏㄧ勒ㄑㄧㄚ洗勒衝啥?」阿姨還幫他判斷症狀:「郎ㄌㄠ啊!ㄏㄧ ㄐㄩㄥˋ ㄒㄧㄚ音ㄊㄧㄤ未慣洗。」
  爸爸可就不一樣,他總是很理智地分析要怎麼走。分析完了要有依據,一定要依照路標,沒有路標他會想著他的地
圖想一整天。媽媽不會有想地圖想一整天的耐性,「你從昨天就喊著地圖喊到現在!」沒有地圖我爸會說:「只好先這樣走,要不然要怎麼辦嘛!」媽媽因此更加感到不確定感,她開始想著其他東西「土豆呢?拿土豆給我!」交通警察是很注重安全的。我爸立即發出警示訊號「什麼土不土豆的,專心開車啦!要吃土豆就專心吃,不要邊開邊吃!」他強調做任何事都要專心,尤其是開車,隨時都可能有萬一。要是突然發生車禍,那劇烈的撞擊力道搞不好連一顆花生都可能讓人噎死。媽媽才不管那麼多哩!她的哲學就是「那再說嘛!」
  如果我爸是認知學派,我媽就是行為學派。舉例來說,我媽開車在路上突然看到她覺得特別的地方,她就想順便去看看。那些地方在我爸的理論裡是不存在的。我爸只會很「專心」地到達目的地,我媽是「漫無目的」地看到什麼都想去看。
  天下著毛毛雨,越到山區雨就越大。所以要去植物園就不好走了。我們一整個上午就在達觀社區的溫泉會館用尿尿和看報紙來消磨時間。媽媽中午肚子餓了想找哥哥吃飯。「我們去找秉常吃飯。」很關心天氣的爸爸回答:「下雨ㄋㄟ」。他整個早上至少講了五次「下雨」,他的思維全被下雨影響。媽媽清醒多了。「下雨和找秉常有什麼關係?!」他們就像兩個老人互相彈琴,一個講東,一個講西。唯一的好處就是其中一個講的如果不想聽可以不要聽,反正誰都不會管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哥哥雖然賣不出房子,但他還是很熱衷房子的事。哥哥說店長帶他去看很多房子,還為他講解了張菲住哪、李敖住哪、蔡英文住哪...。他還說哪個女的才二十八歲身價就有上千萬。媽媽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很樂觀地說:「你也可以
啊!」哥哥不說可不可以,他只會說「厲害!」。「有些投資客都很厲害耶!他們要賣的房子都很有賣相,都把房子重新裝潢的很厲害...」不管他說的再怎麼厲害,他就是沒接到很漂亮的案子。今天他又開始想房子以外的事,如果有一塊地可以給他耕種...。

  欣穎沒辦法和要退休的人去住民宿,她還是個有班在身的人,所以她就先回去了。我們又回到車上了,準備前往我們要住的民宿。爸爸堪稱他很熟到那裡的路,原本說要開車的媽媽想給他表現的機會:「你熟你開啊!」但是爸爸偏要和她唱反調:「你要開就開啊!」 他很容易找到理由婉轉地否定別人。
  爸爸還有另一點很讓媽媽受不了。他很會精打細算。像昨天我只要一說我坐火車到台北車站,再轉搭公車回去,他馬上可以算出跟坐火車到板橋轉搭捷運比起來,我省兩塊,跟做到台北車站轉搭捷運比起來省四塊。跑幾公里要花多少油錢,少踩油門可以多跑幾公里也可以算的出來。他算的速度簡直比超級電腦還快。阿姨說她上次保養車子,一條皮帶要一萬多。沒
人需要超級電腦的時候,他也會自動跑出來。「這不合理嘛!一台車子只等於四十條皮帶。」他又再一次地展現他的功力。他算數字已經算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不管什麼事都能用數字來比喻。
  爸爸自稱是上了年紀的人。媽媽還不認為她的地位有那麼高。根據我的觀察,爸爸講求「專心」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才能一直想某個東西想很久而不感到無聊。在我看來,這是要退休的人共同的目標。我又要舉例了,爸爸說:「屏東有個地方紅綠燈是九百秒的。」阿姨說:「鵝鑾鼻。」「不對,在山線和海線的分支點...」媽媽也掺一腳:「林邊。」「不對,怎麼一下想不起來...」「楓港」「不對,那很有名的...」「東港」「不對,不是東港...」...他們這樣就可以猜
個十分鐘,還覺得這事件很值得一直猜的問題,或是他們已經忘記問題是什麼了。「仿寮」「喔,對啦!」終於結束了要退休的人的休閒活動。
  不曉得爸爸怎麼找民宿的,竟然找到一個超遠的民宿。從白天開到快晚上,從我睡覺到我醒來,從媽媽睡覺到下車上廁所,從尿一次到尿三次,從我清醒到我頭暈,從山下開到山上還沒到。民宿還在拉拉山自然保護區裡頭。保護區裡面還能住人啊!還住成一個小鎮呢!我們的車子越爬越高,我還以為我們的民宿是在山上,可以俯瞰山巒景致,沒想到在途中我的希望就落空了。我們從一條岔路轉下去,一直繞啊繞到山谷,我的希望也慢慢地盪啊盪到谷底。感覺有永遠走不完的山路。下去的路要繞十四個彎耶!
繞到你頭腦打結。比坐雲宵飛車還想吐。到了倒數第三個彎的時候,又看到福緣的指標,到底有完沒完啊!指了半天都還沒到。指標下方還很貼心的寫出了我們的心境:「山窮水盡疑無路」。哈哈,最好下一個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且是要很讓人不虛此行的一村。還真的哩!到的時候指標就跑出這句話。
  民宿的女主人是客家人,滿熱心的。她帶我們看了很多房間,為我們找個適合的。我比較喜歡一開始看的那間二人房的,幾個二人房堆疊起來,就蓋在溪的上面,是新蓋的,窗戶看出去就是對面的山,潺潺的溪水聲就在腳下,好像自己是神仙一樣,可以悠遊在大自然裡。房間裡還有木頭作裝飾,很自然地這裡就成為山的一部分。最後我們住的是在小木屋裡的房間。在二樓有兩個小房間,房間只放的下雙人床,廁所比較簡單,塑膠的門,沒有木屋的感覺,這就是開那麼久的車換來的戰利品。一樓的地上有個大石頭,它會躺在那裡的原因是它搬不走,這樣更顯得我們住的房子很「自然」。
  客家人都很勤勞。女主人要維持這塊地不曉得要花多大的工夫。隨便一個角落都有不一樣的花草,那些花草不怕你叫不出它的名字,只怕你不去欣賞它。除了花草,還有他種的果樹蔬菜要照顧,園子的雜草要修剪,房子不是只要有錢蓋來好看就好了,整理才是這些房子的最大問題。大自然的力量可是很巨大的,只要一個月不整理,它就會用荒煙漫草把這裡給吞噬掉。
  那裡還養了兩隻狗,兩隻貓。有隻貓有著黑褐白色的斑紋,很愛撒嬌。牠會拱著身子在你腳下磨蹭。牠的樣子很像牠磨到起雞皮疙瘩了。我最喜歡其中一隻長的很像獅子的狗,牠的毛超軟的,好想把牠當毛衣披在身上,或是冬天的時候當我的椅墊。摸牠的時候,牠會發出好像快哭出來的鼻音,彷彿牠在跟我說希望我能多摸牠幾下,多安慰牠。牠的毛多到牠都看不見路了,可能因為看不見路,所以牠都呆呆地躺在同一個地方。牠的臉皺成一團,應該是我上輩子看牠太可愛而把牠的臉揉成那樣的吧!
  晚餐吃的是簡單的六菜一湯,大都是女主人種的蔬菜。很有家的感覺,不油不膩,連五花肉都讓人吃起來覺得很清淡。一想到中午吃的牛排,為了要撈回本錢拼命吃沙拉吧,現在還要把桌上給掃光,就感覺好飽喔!最特別的是有冬瓜的湯,那冬瓜不是煮裡面軟軟的肉,而是把外面的皮切成一條一條長長的煮來吃。很民俗的吃法,一般人絕對沒想過冬瓜的皮也可以扒來吃吧!
  女主人請了越南來的小姐幫忙,說是小姐,也有三十五歲了,可是看起來真的很年輕。她有個孩子已經十五歲了,賺了錢要寄回去養家,真的很辛苦。從家鄉顛簸到台灣工作,而且還是在深山裡工作。這要有很大的勇氣啊!更讓我佩服的是她才學兩個月的中文就來工作了,只要敢踏出那一步,接下來都能慢慢適應。她還教了我們一些越南話,那些音都不是閉著嘴巴就能講出來的,講越南話的時候,感覺舌頭都不管用了,都不知道舌頭該擺哪裡了。那很像某種方言,語調特別難抓,光是管舌頭就耗去我大半精力了,早就忘了她剛才教了什麼。唯一記的比較清楚的是「帽一頂」,那是多少錢的意思。原本的音要怎麼念,全被「帽子一頂多少錢」這句話給蓋過去了,這樣記比較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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